【博士/玛恩纳】北国

博士/玛恩纳 无差

一个干燥无聊的贴贴小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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玛恩纳刚到罗德岛那会是个雨天。

他和玛利亚同坐一架飞机,玛嘉烈早就在机场等着。年轻的女孩提着箱子三步并作两步飞奔下楼梯,扑进同样年轻的少女怀里。他远远地站着看她们,苍白的手指拂过略有锈迹的栏杆,湿润的空气里夹着些化工制品的特殊味道,这让他感到新奇。

金发的库兰塔们穿过灯火通明的航站楼,博士没来,这让他们感到放松。女孩们低声交谈,偶尔发出愉快的笑声。他听见玛利亚抱怨卡西米尔海关的办事效率,出境材料交了十二叠,又盘问了一个多小时才盖章放行。玛嘉烈说害这只能怪你们这不是走的官方程序,谁让你玛利亚在竞技场上捅出那么大一篓子。玛利亚就笑着摇玛嘉烈的手,不会有下次啦,她讲。

那十二叠离境材料妥帖地放在他的提箱里,除此之外他没带什么别的东西。玛嘉烈询问年轻的骑士是否想一起去罗德岛的时候他就站在苍白厅堂的楼梯上,金发的女孩紧张地向他投以询问的目光。不可否认地,他动摇了,卡西米尔腐烂的根基遮天蔽日,如果有那么一些人,一个独立的立场——

他垂下眼,苍白的地板仍旧照映着家族昔日的荣光,他知道女孩们读得懂他的默许。玛利亚低低地欢呼,溢于言表的喜悦几乎让他露出一个微笑。可电话又在响,他只好转身离开,试图让突突跳动的太阳穴的疼痛变得不那么让人难以忍受。……博士也提到了您。玛嘉烈的声音远远地从楼梯下传来,他让我询问您是否愿意一同前往罗德岛。

他应当知道我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办公室职员。玛恩纳没有回头,他在无足轻重上加了重音。玛嘉烈叹气,我没有和他们说过你的事。于是他和玛利亚一起离开,这里没什么值得留恋,卡西米尔深陷于地底,古老家族的荣光则高照在云层之上。

他们在白色的舰桥上站定。极目远眺,庞大建筑的阴影潜伏在远处的夜色中,偶有苍白而冰冷的灯光照映。大概到了晚饭时间,细微的香气从对面另一栋灯火通明的建筑飘过来。身材娇小的札拉克少女从他们身边飞一般地掠过,又闪电般回头。临光姐姐!她快活地和玛嘉烈打了个招呼,又有些好奇地看向和玛嘉烈同样金发金瞳的二人。啊,这是我的妹妹,玛嘉烈拍了拍女孩的肩膀,又看向玛恩纳,他的肩背下意识紧绷起来。玛恩纳。他伸出手,女孩将小而温暖的手掌放在他手心,故作严肃地晃了晃,又扑哧一声笑出来。不用那么严肃啦!她的笑容明朗,我是卡达!之后我们就是同事啦,请多关照!

他们继续往下层走去,卡达在楼梯口和他们分道扬镳。说起来你决定用什么作代号了吗?玛嘉烈揽着玛利亚的肩膀问。还没,玛利亚嘟囔,太难啦,起名字可不是我的专长……

玛恩纳沉默地跟着他们,掌心还留着女孩手掌干燥而富有活力的触感。他在卡西米尔与很多人会面,那些人的手掌冰冷而黏腻,如同他们目光中不加掩饰的恶意,讥讽着古老家族没落的后裔。而这里……他不自然地动了动手指,少女们的脚步停下了。嗯?他听见玛嘉烈有些惊讶的声音,一个人站在铺满白色灯光的走廊里,困倦地靠着墙,黑白分明的影子落在墙上。

一瞬间他的后背绷直了,来自二十年前淬血的直觉在疯狂预警,他找不到原因。罗德岛的博士看起来干净而无害,但他毫无理由地觉得危险。啊,你们来了。青年看向他,那种危险的感觉又消失了。

嘘,年轻的领导者竖起一根手指,我偷跑出来的,刚跑完演习,卡达录完的作战记录还没整理,听说你们先到了就来看看。

你又嗑理智合剂。玛嘉烈抱怨。阿米娅下午四处找你,一看银灰棘刺赫拉格都不在就知道你又跑出去搞演习了——你上次是不是答应她今天休半天假来着?

这不是特殊情况嘛。青年露出一个牙疼的表情。小玛利亚来了又要研究晋升的事,我们船你也不是不知道,要啥没啥,资源根本不够用。二楼还天天上演白色相簿,别提效率了,他们三个别把贸易站给我砸了就谢天谢地……唉见到人打完招呼了我也该撤了,还有一堆作战录像没整理……

青年说着说着神情又委顿了下来。玛恩纳看着垂头丧气的青年,莫名想到了多年前小玛利亚养的一只兔子,偷吃蓝莓打翻了盘子被当场抓获的时候,也是相似的表情。也许我能提供一些帮助?他提出。女孩们用惊异的目光看他。

啊,对哦!青年的眼睛亮起来。我记得玛恩纳卿是来搞文职的,太好了我们现在就……不对你们还没吃晚饭,晚饭后差不多又到了洗漱睡觉的时间……唉今天是搞不完了,明天武装押运开了还要去打龙门币,时间永远不够用!

其实我可以不用去晚餐的。玛恩纳想,睡觉的时间也可以压缩,前公司刁难人的时候可不管你在做什么。可他还是没有说出口,也许是身为贵族的尊严,或者他只是单纯还想看看青年焦头烂额的表情,这让他有点想起二十年前的旧日子,他和同伴们喜欢捉弄古板的史学老师,将圆顶帽抛到高高的架顶。而这对步入中年的他来说都太过新奇,使他不禁想露出一个细微的笑。

他及时打住了,青年的目光和他对视。

什么?年轻人的眉头皱起来。不许不吃晚饭,得把这条写进罗德岛员工守则一百九十三条。不睡觉更是想都别想,说出去还以为我岛虐待员工,这过得都是什么日子……

玛嘉烈回过头对玛恩纳眨眨眼。你看,我确实没和他说过你的事。


博士风风火火地冲进办公室,在白面鸮开口之前矮身往桌子底下一躲,带起一股细微的气流。紧接着门就又被撞开了,阿米娅怒气冲冲地环顾四周。博士来过吗?她问。白发的黎博利对此早就见怪不怪。没有检测到对应生命体活动的迹象。她回答。

阿米娅又步履匆匆地离开,罗德岛年轻的指挥官顶着一头乱发呲牙咧嘴地从桌子底下爬出来。救命恩人。他对着女孩一拱手,开始着手收拾桌面上乱七八糟的文件。

害,还能是怎么回事。他絮絮叨叨地说。临光的妹妹今天刚来,我下午闲不住磕了两瓶理智合剂又去打了两局战术演习……两局?就两局,好吧其实可能是三局,没有没有,不是两位数,我也懒得很……

后台程序已将新资源移至待办列表。白面鸮挪了挪,露出身后堆积如山的作战录像母带。她用谴责的目光看青年。

……我有什么办法嘛!青年趴在桌子上哀嚎。待办事项堆积如山,白面鸮一会就要回医疗部,年轻人顶着长长的待办列表发愁。

系统推荐加入文书代理模块。白面鸮想了想,划拉了两下键盘。博士的终端跳出一个虚影,金发金眼的中年男人严肃地平视他。啊,后台数据更新的还蛮快的。青年拎起一份录像小声嘟囔。我是想让他来帮忙的,但是大晚上的又不能不让人睡觉吃饭,况且人家第一天刚到罗德岛就加班,传出去我要被挂在舰桥上作为当代屑博示众……

办公室的门突然四平八稳地响了两声。

两道目光都集中在了那扇平平无奇的门上。啊,这可真是……青年喃喃地说。

玛恩纳吃过晚饭,罗德岛的餐厅一天一个味道,他对胡萝卜和其他事物一视同仁。和年轻的时候不同,他并不怎么挑剔。他安安静静地坐在角落,没有了用餐时间骤然响起的电话铃声,他不自主地想起一些别的事。他应当对那个人表达谢意,贵族骄矜的礼仪刻在临光家族的骨血里,而这些——温暖的食物,和善的同事,以及在这种时候伸出的援手,这些值得一位临光的感谢。不是玛恩纳的感谢,他对许多人说感谢,他的上司,客户。他说感谢您,是的,十分感谢,那些谢意廉价而单薄,是一段谈话例行公事的尾音。临光的感谢总该是庄重的,珍贵而严肃。他又想起年轻人困倦的身影,来罗德岛之前他做了些调查,可见到博士本人时仍旧感到意外。他看上去比那些材料里的人年轻多了,看起来甚至和玛利亚差不多大。但那个年龄的年轻人不该有疲惫的声音,他们应该更……

玛恩纳决定去办公室看看。

他听到年轻人的声音,啊,请进……?于是他推门而入,满屋杂乱的文件和堆积如山的作战录像便映入眼帘。房间里还有一位年轻的黎博利,早些时候见过的青年抬头看他,还是那副困倦的神情,手里拆分材料资源动作不停。啊,不客气不客气。他说,罗德岛这边一直缺人手,这是我们该做的。一个读心者,玛恩纳想。年轻人就看着他笑,眉眼舒展着弯成微妙的弧度。是啊,他说。

不早了,你应该回去睡个好觉,罗德岛从不压榨员工休息时间,咕咕该回医疗部了,伊芙芙还在等你给她讲睡前故事。年轻人举着一叠录像带伸懒腰。这一叠是傀影的,这一叠是安洁的,他细细地划分。安洁才刚毕业不久,这张不能给她看,糖组可以稍微多塞一点,小姑娘该多吃点甜食……啊今天的晚饭大概是龙门风味……呃……

一只有些苍白的手接过了杂乱的技巧概要简报,有些熟稔的整理成一叠。玛恩纳觉得他该回去,罗德岛作风正直,没有还没开始正式上班就加班的道理。但他又有些于心不忍,罗德岛现任指挥官埋在苍白的灯光和堆积如山的材料里,他看起来只是个普通的疲累的年轻人。

普通的年轻人,他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玛恩纳并不觉得刚见面时那份危机感是错觉。那是二十年前他在血与火中磨炼出来的战士的直觉,但现在面前的青年气质温和而内敛,空气中散发着一种懒洋洋的气氛,使他提不起警觉的想法。不太睡得着,他说,可能要倒时差。

两个半小时的时差?年轻人看着他笑,声音柔软。他觉得有趣。玛恩纳的动作熟练且干脆,深色衬衫下线条优美的手臂苍白而有力。你的右手——啊,抱歉。青年人转回目光。玛恩纳的动作顿了一下,他不确定年轻人从他的眼里看到了什么,或许什么都没看到。办公室里一下安静下来,白面鸮回了医疗部,宁静干燥的气氛在灯光下涌动。

这边的冬天很冷。博士想同他闲聊。再过段时间如果没有新的委托,大概要往南边走走,天灾也会随着寒流北下——你见过雪吗?

卡西米尔不下雪。他回答。

那还蛮可惜的,年轻人哗啦拽开抽屉,掏出一叠龙门币,咚地码在桌子上。天灾还没这么频繁的时候总有人想看雪,那会形势也没现在这么严峻,凯尔希就由着他们来,后来……他顿住了。

后来?

后来就记不得了。年轻人向后一靠,手里的废纸团嗖地划过一道弧线,稳稳地落进快被堆满了的废纸篓里。我忘了很多东西,后来又想起来了一些。凯尔希压力很大,找她聊之前的事也没什么意义,阿米娅……哎,不怕你笑话,我有点怕她。

怕她?玛恩纳将最后一叠作战录像分类收进盒子,啪地关上盖子,在待办事项上划上一个小小的红勾。

嗯。青年把列表刷刷地往下翻。怎么说呢,那孩子太执着了。有信念是好事,但是总不该把信念都寄托在我身上……谁也不行,人总要死的,特别是像我这种人。说不定哪天我突然没了,她总得有点别的牵挂。哎,就像你家小侄女,路总得自己走出来的。

年轻人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打了个哈欠,咚地倒在桌子上,呼吸平缓。

……睡着了?玛恩纳有些头疼。待办事项上满满地划着小红勾,剩下的都并不紧要。他盯着年轻人看了一会,感到一丝手足无措。玛利亚有时倒在沙发上睡觉,他总是严厉地喊醒她回房间。但……

……生煎。博士口齿不清地嘟囔。

……什么?玛恩纳凑近了些,年轻人的气息绵长,有种浅浅的柠檬味飘过来。还没入冬,罗德岛的全舰供暖没开始,恒温系统没安到博士的办公室,秋夜的冷意若有若无地沿着窗缝渗进屋里。……鲜肉生煎!年轻人又嘟囔了一句。玛恩纳有些失笑。到底是个孩子……他想了想,把外套脱了给熟睡的青年披上。

下次来的话,给博士带份晚饭吧。关灯的时候,他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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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会有下篇!整个故事蛮长的,好久没写东西了,四千字写得要死要活的。总之先发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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